周末的时候,许倾接到母亲电话,老惯例在周六下午两点的关门门禁前踏出了宿舍,仿佛是能拖一秒,就拖一秒。

    纵然室外晴空潋滟,却已然拂不去她心头汹涌而上的沉重阴霾。

    耳畔回响着母亲在电话里的痛哭诉言:“倾倾,妈妈该怎么办?你爸爸这次真的不要我们了,他留了封信就走了,你这个礼拜回来好不好?妈妈真的想你了。”

    可当许倾掏出钥匙打开家门,她却发现昔日整洁的家此刻流落得凌乱不堪,该破的破,该碎的碎,就连那张印有三人灿烂笑容的全家福前罩的玻璃,都尽然支离破碎。

    全家几乎找不出一丝完好的隅落。

    室内浸透淋漓的,无不是暴雨狠戾洗刷过后的窒息感,配以卧室里似有若无的哭泣声,这样的环境简直能逼得人在几秒内就近乎发狂,深渊般的存在。

    然而许倾只是面不改色地拿起门后的扫把,习以为常地扫起了满地的残口玻璃,将周围的混乱统统收成一个礼拜前,她离开时的干净模样。

    那天下午,许倾没有去敲母亲卧室的门,也没有接通廖时禹三番两次打来的电话,只是纯粹地,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早有划痕的破烂沙发上,冷眼旁观着这个熟悉又陌生,冷凉却曾几何时温暖的原名叫家的环境。

    时光飞逝的同时,这世上吝啬留存的爱,似乎真的有消失的那一天。

    陷入思考的那几个小时里,许倾突然庆幸,自己那晚没有松动脆弱摇曳的意志,没有不管不顾地朝廖时禹坦露自己的满腔热情,更甚至的是,没有和他说一声,对不起。

    他能带给她可望而不可求的暖阳,而她可能只能带给他日复一日的低沉和阴霾。

    而到夜幕降临之际,卧室的门终于有里向外打开。

    母亲已经画好了晚上跳舞时所需搭配的浓妆,浮肿的双眼,在深色眼影的叠涂上,倍添几分骇人模样。

    母亲似乎早就知道许倾在客厅,于此见到她时,表情并不意外,只是拿出了准备好的生活费,放在冰冷折光的黑色茶几上。

    她和许倾说:“妈妈今晚会晚回来,你要是饿了,就自己买点吃的。钱要是不够,再和我说。”

    许倾没有出声,只是一如既往定在沙发原位。就连母亲换上高跟鞋开门走出,她也没抬头给以一个眼神。

    事到临头,她突然发现,自己措辞了一下午的安慰言辞,再见到母亲的当下,每个音符无不生涩地卡在喉间,她竟连一个音节都说不出来。

    那晚,许倾没有吃饭,也没有碰茶几上信封里的钱。

    早早洗完澡的她,躲进自己的房间,反锁上门,像是肆无忌惮地藏匿进了独属于自己的坚硬躯壳。

    整个后半夜的梦境,浑浑噩噩,徒增纠缠,许倾发现自己居然做梦做出了幻觉,虚幻到她在自己床边看到了廖时禹,那个利落寸头,桀骜不驯的少年。

    下意识地,所有的情绪都像是汹涌而上的浪潮,翻滚着淹没了她的理智。

    许倾甚至没管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真的,就瞬间泪眼婆娑,妄图寻求温暖地,发了疯地冲进他怀里。

    她哭得难以自抑,一遍又一遍地含糊又低声地喊着他的名字,说着:“对不起,对不起,真的对不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