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饭时,周玉良回来了,左手上拿着一个包袱,右手把几包中药搁到灶头上,对一脸灰扑扑的正在烧火的青竹说道:“呆会儿把药煎了,送到屋里去。”往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叮嘱:“那位爷在咱们这儿的事,出去可别到处说。

    青竹面上应承,心里却暗忖,即便不说,这个村子的人也早就知道了,若要低调些,又何必赶着马车回来。

    她哪里知道,若不是事态紧急,为了尽快疗伤治愈,谁愿意隐藏到这个小小的村落里,这里离最近的城池玉阳城都有着千里之遥,即便消息传到城中人的耳朵里,那也是一月之后,那时候两人早已离开,至于村落中人的安危,他们便不屑一顾了。

    晚饭摆上饭桌,一条光秃秃的煎鱼,一碟酱菜,一盆野菜汤,两碗挑尽了谷壳的白米饭,这已是尽了青竹所能,但周玉良还是不满意:“就这些菜么,你不会出去借些?”

    坐上主位的男人,一觉起来似乎还有些怔忪,满头青丝披散下来,几分荏弱冲淡了那原有的狠厉之色,温润之意尤甚。他望着桌子也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,似乎对这粗陋的菜色有些惊讶,但征伐数载,也不是没有吃馒头野菜的时候,所以很快回过神来,温声道:“无妨,这已经很好了。”

    周玉良歇了气,抬凳坐到了下位,这桌上自然没有青竹的位置,不过这也正常,这里的女人们待客时都会躲到厨下吃点残羹剩饭。

    趁这个时候,青竹一个人来到后院,清洗两个男人换下的衣物。

    雪衣素服,极不耐脏,但却是南国京城世族子弟的标配。

    青竹拿着衣服正要放进洗衣盆里,突听叮咚一响,一件事物掉落在地,她连忙拾了起来,衬着油灯微弱的光检视,是一方碧荧荧的麒麟纹玉佩,玉珩上嵌了安之二字,幸好青竹不识字,也不知世故,并不知道这安之二字,正是南国有着战神之称的七王爷宋吟的小字。

    此时的宋吟,正在艰难的举筷夹菜,右手臂受了伤,不能动作,他又惯不会使左手,一连夹落了两次,净朗的脸面上起了些懊恼之色。

    周玉良起身殷勤道:“爷,要不我喂您吃?”

    宋吟黑了脸,挑眉送去一个凌厉的眼风:“你吃你的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周玉良嘿嘿一笑,为了巴结这个大爷,心里竟起了些不可言说的想法:“要不小的让贱内来喂您。”

    宋吟闻言冷哼了一声,即便此人帮了他的忙,救了他的性命,他也无法予之好脸色了:“周玉良,你倒是忠心得很。”

    周玉良自然是忠心得很,他参军十载,由最底层的哨兵做起,如今好不容易做到兵长之职,跟着将领们四处征伐也算立功无数,可惜就没有慧眼识英的人能够提拔一下,哪怕只是升个小小的都尉,也算是在村镇里扬眉吐气了,往后回乡宽宅大院,良田美妾必不可少。

    本以为要熬到而立之年,才能实现这志向,没想到老天就给了他这么一个机会。

    南国的赭河城,是毗临北国的边境小城,平原颇多,守城不易,只有一条赭河做为天堑,横绝两国。这里从古至今都是战事不断的,先帝时赭河城中驻守的将领叛乱,全都投向北国,沿途几千里也被北国顺势侵占,南国连年出兵却久攻不下,一直视为憾事。

    新帝即位,为了顺应民心,决心要收复河山,□□基业。故此派遣了自己的手足兄弟七王爷宋吟前去平叛战乱,三年苦战,北军战败直退三千里,终于收复了赭河城。

    捷报入京师,满国待君归。

    宋吟年轻气盛只带了三千人回京,这才刚走出玉阳城,还未临近京都,那边派出截杀他的士兵,已经追了过来。

    三千亲兵视死护卫,终于让受伤的他脱逃。

    正不知前往何方的时候,一个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小兵长出了个主意,带他来到这偏远村落修身养息。

    这个小兵长正是周玉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