狱卒依然昏迷着,唐铭出去时把门关好了,从外面看不出异常。地牢里,萧疏雨在闭目沉思,公孙羊盘膝坐在地上,侧耳听着外面的声音,半晌喂了一声,道:“你家那个使者怎么去了半天都没回来?他会不会出事?”

    萧疏雨睁眼道:“不会,唐铭既然有心情到牢里来给我们送吃的,就一定知道清夜哥没事。”

    “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他?”

    萧疏雨苦笑了一下:“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担心他,他后面会怎么做,我实在猜不透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意思?”公孙羊奇怪地道,“他不是你家使者么?”

    “是,他是我家使者,可他也是皇帝身边的人。”

    公孙羊懵了:“什么跟什么?你给我说清楚,他难不成是皇帝的爪牙?那你哥还把他留在身边?”

    又是一个说来话长的故事,萧疏雨只能尽量简单地把事情的原委讲了一遍,公孙羊听得云里雾里,不停揪着他那一团胡子。听萧疏雨讲完,他长出了一口气:“......好复杂,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多事。要说这顾清夜是皇帝派来的吧,他又好像一心在维护你们,而且拼了命去救你大哥,这样子也不像是苦肉计。可他到底是为什么来的呢?皇帝有什么必要对付你们家?”

    萧疏雨道:“我记得有一回,我们路遇莫重楼的妹妹莫明羽,她说我哥的仁德,整个大虞百姓都有目共睹。我哥当武林盟主都是轻的,做个一方诸侯还差不多。清夜哥当时就叫她慎言,口气有些严厉。经历了这么多,我已经明白,皇帝恐怕是对我萧家起了猜忌之心。而背后,少不了又有莫重楼捣鬼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说,顾清夜来到你家,是皇帝派他来刺探你们?他觉得萧家在江湖甚至百姓中的地位太高,他有失控的感觉?”

    “没正经”公孙羊一旦正经起来,神情格外郑重:“可是萧家再有地位,也只是民心中的地位,说来说去,你家是民,无权无势,即便掀起风浪,也只能在江湖中,关他朝堂什么事?”

    萧疏雨苦笑:“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。江湖,也是虞国的土地。江湖人,也是虞国的子民。若我们的皇帝陛下意识到朝堂之外还有江湖,江湖人以武犯禁,他会不会觉得国法受到了挑战,皇权遭到了蔑视?尤其当我大哥这样一位江湖人,居然得了民心,一呼百应,他会怎么想?”

    公孙羊想,是啊,自己以前怎么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?江湖与官府、与朝廷,始终存在着化不开的矛盾。就像自己与萧骋远为替司空默一家报仇,轻易就杀了那些扶桑人。而莫重楼通过官府的权势,轻易就将他从台州巡防营抓到扬州府牢来,关了这么长时间。

    江湖人所谓的替天行道,是在国法之外动私刑;而官府表面上有法可依,实际上滥用职权、贪赃枉法、草菅人命,层出不穷。

    公孙羊呆了片刻道:“没想到你会考虑得这么深。可是,皇帝难道还能叫各大门派解散,从此将江湖抹煞不成?”

    “我也不知道,所以,要看下去。”

    公孙羊沉吟道:“可是,我看这顾清夜似乎被你家感化了呢。”

    萧疏雨叹息:“也许,因为他是卫凝霜的儿子。”

    “卫凝霜?这名字怎么听着有点熟?”公孙羊喃喃自语,突然一拍大腿,“我想起来了!是她,是你爹喜欢过的一个女人,他跟我提过,不止一次。每回与他一起喝酒,他都会讲起她。”公孙羊眼睛亮了,每回提到酒,他总忍不住兴奋。

    然后他蓦地回过神来,摸着鼻子道:“我说他怎么长得跟你很像,会不会是你兄弟?你爹这个人,处处留情......嘿嘿,没准真给你捞了个兄弟。”

    萧疏雨无奈地看着他,没正经果然还是没正经,“捞了个兄弟”,这叫什么话?

    “是啊,我与我娘、我哥都这么认为的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干嘛不问个究竟?是兄弟就把他拉过来,你萧家又多了个帮手,多好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