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欣发火的时候,看着是不吓人的。

    这就是最吓人的一点。

    这是可怜的高启强在过去的两周中,用自己的血泪换来的教训。

    安欣的茶杯与审讯室的木桌碰撞出钝响时,高启强缩着肩膀抖了一下,没有抬头。

    “辛苦了喔,彪哥,你先回去休息,这里交给我和响就可以了。”

    你看,安欣的声音听起来完全没有异样,甚至还跟张彪推荐起了警局附近新开的一家肠粉店。张彪摆摆手,说你吃肠粉都不加酱油,口味这么炸裂,谁敢跟着你吃啊。

    “胆子真够小的你。”安欣笑着说,“你这一点,就比不上人家老高,你看他胆子多大呀。”

    高启强的每一寸皮肉都绷紧了,后背渗出了一层薄汗。他不想露怯,硬逼着自己看向安欣,结果两人的目光刚有接触,他就打了个寒颤,慌张地又把眼睛垂了下去,睫毛抖个不停。

    审讯室的门关上了,室内只剩下他们三个人,还有那台正对着他的摄像机。

    “高启强,你说徐江是你开枪杀的。”

    安欣点了点桌子,语气平稳。

    “那你告诉我,你的枪是从哪来的,现在又去哪了,为什么我们在现场没有找到枪呢?”

    高启强用手背蹭了一下鼻子,哑着声音开了口。

    “枪是……枪是徐江的。本来说好了,我让他弄一次,他就把小虎放走。他,他说话不算话,弄完我之后,跟我说,今天是让我来给他儿子偿命的。他想杀我,他拿来了一把枪,插到了我屄里……我也,我也不知道我哪来的力气,我把他踹开了,把枪拔出来,对准了他……我,我这算是防卫过当吧?啊?是他,是他先想杀我的。”

    高启强说的话,两位警官都是抱着胳膊听的,一个字都没有记下来。

    “然后呢?枪哪去了?”李响问。他的烟瘾有点犯了,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烟盒,看了安欣一眼,他好脾气的友人点了头,表示不介意,他便弹出支烟,叼进了嘴里。

    “枪……我……那个房间,那个房间有个通风的小窗户,我把窗推开,把枪扔下去了。”

    安欣揉了揉眉心。“张口就来啊?白金瀚周边我们都是搜过了的,如果有个枪在那,我们会没发现吗,你觉得我们是瞎呀还是傻呀?”

    高启强看着自己的手指,面不改色。“那个窗户下面就是白金瀚的后门,有不少人进进出出的,有可能被谁偷走了。”

    好啊,原来是在这等着他们呢。

    李响都气笑了,他想起自己确实注意到了那扇敞开的窗户,还生怕高启强被刮进来的冷风冻到,巴巴地脱了自己的外套给人披上。结果呢,人家就是为了圆好这个故事,故意把窗户推开的。

    看来高启强一早便打定了主意,如果他那个只会惹祸的疯子弟弟的罪行没能瞒住,就由他来顶罪。他们现在手头的证据,至多只能证明高启盛确实在三楼出现过。高家已经被搜过一遍了,没有发现枪支,也没有找到高启盛。在高启强亲口承认了是自己开枪杀人,并且提供了完整合理的犯案经过的情况下,这个案子,确实是可以就这么结掉的。高启强一身是伤,徐江的小弟都可以证明那个旧厂街的婊子那晚被玩得多惨,如果能判定是防卫过当,大概最多会判上五年。

    用五年的刑期,换自己的高材生弟弟干干净净地脱身,对高启强来说,确实是笔稳赚不赔的好买卖。